楊仁壽：如桂花開落

鄰家王伯伯前院的桂花又開了，但今年，少了留連花前、品味清香的老人家。

那天，碰到王伯伯，趨前問候：「您舊家桂花開了，回來看看吧！」他呵呵笑說「真的啊！一定很漂亮，舊家在那兒啊！」聽了心中一陣酸，老人家連舊家都給忘了。

老伯伯今年快八十了，這些年帕金森、失智症愈來愈明顯，走路不方便，剛過的事就忘，幾乎不再回舊家照顧前院花木。雖然桂花還是按時節開，但人事已非。

幾年前他們家搬到附近建商蓋的新房，沒有前院的房子，容不下舊家的花花草草，老人家腿不好，難得回來照顧，就請人按時清理雜草。剪了與花木長年的情感，斷了與鄰居老朋友話家常的聯繫，突然間，他老了許多。唉！老樹移根總難成，人到了一個年紀，就怕無常。

王伯伯的過去，是這個時代許多人共同的故事。國共爭權時，他被部隊抓去當兵，逃了一次，後來因為戰亂討生活不易，自己又申請進部隊，餬口。糊裡糊塗的跟著戰況踏遍故土，最後來到陌生的台灣。後來不知怎麼得了個公務員做，從基層開始，自修苦讀，沒有關係、不拉人情，通過一次次的國家考試，靠著認真做事，最後升到中層主管退休。

退休前，他是個典型的好公務員，正直、凡事講法令、不受關說、不給後門，所以長官信賴他；平時熱心協助有困難的同事，部屬、同事都喜歡他。前些天，有個過往的部屬來看他，聊往事，很感激過去對他的照顧。中間發現老人家反應有點遲，手腳有點抖。隔幾天，送了一本有關失智症的書來，告訴王伯伯家人該如何照顧老伯伯，感激的關懷溢於言表。人生到頭，身外的、身上的所剩不多，佇在別人心裡的感恩卻是恆久的。

有時想，失憶到底是苦還是幸福？苦的是，忘了過去，就不知到未來往哪裡走；苦的是，忘了，過去美好的記憶就不復來。幸福的是，忘了掛念、忘了哀愁、忘了俗事塵緣，至少人不再煩惱。放不下才有煩惱，回憶才有煩惱，失了智的人應該也失去煩惱了吧！

年年花開，年年花落，人在花開花落間凋零；生命匆匆去來，新舊生命交替。看著王伯伯從壯年到老年；前些年還是含飴弄孫，現在是孫子扶著他老人家散步。從意氣風發的主管，到退休歸諸平淡；從前的侃侃闊論，後來成了細說舊事，而今心中的往事也逐漸逝去。

這陣子你聞到桂花開了嗎？人生如夢，時序流轉，明年桂花再開時，你我會用什麼樣的心情去品味花香？

轉自大紀元評論網